埃贝尔这一派在《杜歇老爹报》上经常散布淫秽的下流卑鄙的言论,嘲弄被党派处死的受害者,他们在很短时间内就获得惊人的发展。他们强迫巴黎主教和副主教们在国民公会背弃天主教,又强迫国民公会下令“信仰理性以代替天主教”。教堂被封闭,或改为理性教堂,各城市举行庆祝活动,因而出现了不信神的种种丑恶场面。救国委员会为这个极端革命派的势力发展感到震惊,准备制止并消灭它。不久以后(共和二年霜月15日,即1798年12月5日),罗伯斯比尔在国民公会讲坛上攻击了这一派。他说:“身为人民代表的公民们,联军各国国王派遣军队使用阴谋来反对我们的共和国,我们要以更加英勇善战的军队来对付他们的军队,以提高警惕和实行正义制裁的恐怖来对付他们的阴谋。法国的敌人的间谍一向是越受到爱国主义的打击,就越用心加紧他们的秘密联系,他们一向是善于利用自由的武器来破坏自由;现在,他们正在处心积虑地利用共和主张来破坏共和国,利用哲学来
重新挑动内战。”罗伯斯比尔把公社中的极端革命派同共和国的外部敌人相提并论。他对国民公会说:“你们应当制止那些无法无天的、与外敌阴谋正相吻合的狂乱行为。我要求你们禁止特殊权力机关(公社)不如考虑就轻易地为我们的敌人效劳,任何武装力量不得干预属于宗教信仰方面的问题。”于是,曾经按照公社的要求赞成放弃宗教信仰的国民公会,现在又根据罗伯斯比尔的要求决定宣布“禁止一切违反信仰自由的粗暴行为和措施”。
救国委员会的力量非常强大,足以战胜公社;但是,它同时还要抵抗山岳党中的温和派,因为温和派主张取消革命政府和各委员会的独裁政治。革命政府是为进行镇压而建立的,独裁是为取得胜利而实行的,既然丹东和他那一派认为镇压和取得胜利已经不是当务之急,他们便力图恢复法制,恢复国民公会的独立自主;他们要打击公社派,停止革命法庭的行动,释放全部嫌疑犯,削弱各委员会的权力或解散各委员会。这个实行宽大、人道和法治的方案,是由丹东、菲利波、卡米尔德穆兰、法布尔德格兰丁、拉克鲁瓦、韦斯特曼将军和丹东的同党拟订的。他们主张:首先,共和国要稳住战场;而在胜利以后,则要实行安抚。
这一派变成了温和派只后,就失去了权力;他们放弃了政府,或者可以说,被罗伯斯比尔派从政府中排挤掉了。而且,从5月31日以后,在狂热的爱国派看来,丹东的行为是暖昧的。他在这次事变中没有怎么出力,以后他又不同意对二十二人的判决。于是,人们开始指责他行为不检,存心贪鄙,反复无常,迁就妥协。他为了躲避这场风暴而退隐故乡奥布河岸的阿尔西,在那里安闲度日,似乎把一切都置之脑后了。当丹东不在时,埃贝尔派有很大发展,丹东的同党急忙邀他回来。他是在霜月(12月)初回来的。这时菲利波指责旺代战役指挥不当;在这个战役中功绩卓著但已在不久前被救国委员会撤职的韦斯特曼将军支持菲利波的意见,还有卡未尔 德穆兰,则在他的头几期《老科德利埃党报》上发表言论。这位杰出的狂热的年轻人,从7月14日到5月31日,参加了历次的革命运动,赞成革命的一切过激和暴力行为。尽管他的主张非常激烈,他说的话十分尖刻,他的心地却是宽厚的。他赞成革命制度,是因为他认为不革命就不能建立共和国。他参加搞垮吉伦特党的活动,是因为他担心共和国会分裂。他为共和国竭尽心力,无微不至,甚至牺牲了公正和人道;他把一切贡献给他的党,认为这样就是把一切贡献给共和国;但是现在他既不能表示赞成,又不能默然而息。他以前用来为革命服务的那种文才,现在用来打击那些玷污和破坏革命的人,已嫌为时稍晚。他在《老科德利埃党报》上慷慨激昂地谈论自由,尖刻辛辣地臧否人物。但是,由于他建议政府恢复温和、宽厚和公正,很快就激起了狂热分子和独裁者对他的反感。
他假托嘲讽古代的暴君,给当前的暴政作了耸人听闻的描绘。他引用塔西佗的著作中的一些例子写道:“在那个时代,谈话都成了国事犯,这样一来,简单的注视、忧戚、同情、叹息、乃至沉默,差一点都变成罪行。以后,克雷木西乌斯科杜斯由于称布鲁图和卡西乌为最后的罗马人,便是犯了叛国罪或反革命罪;卡西乌的后代在家里有一张曾祖父的肖像,成了反革命罪,马麦尔库斯斯考路斯在悲剧中用了意义双关的诗句,成了反革命罪;多尔瓜图斯西拉努斯化了一笔开支也成了反革命罪;庞波尼乌斯由于塞尚的一个朋友到他的乡居中投宿,也算犯了反革命罪;诉说当时遭遇的不幸,是反革命罪,因为那是诽谤政府;地方官福西乌斯杰米努斯的母亲因儿子夭折哭了一场,也是反革命罪。
“那时候,要使自己免于一死,必须对亲戚朋友的死表示高兴。在尼禄的时代,亲人被他处死的人要到神前去谢恩,至少也得表示愉快,人们甚至担心连表示恐惧也有罪。什么事情都能引起暴君的猜疑。一个公民如果有点声望,那是同君主分庭抗礼,足以引起内战,可疑。反之,如果隐姓埋名,深居简出,那么这种隐逸生涯使你受人注意,可疑。如果你是个有钱的人,你的乐善好施有使人腐化的危险,可疑。如果你是个穷人,必须对你严密监视,因为不名一文的人最容易铤而走险,可疑。如果你是个禀性阴郁不修边幅的人,那么,使你的悒悒寡欢的原因,一定是国家的事情很顺利,可疑。一个公民纵情享乐美酒嘉肴,那是因为国君有疾,可疑。廉洁自持,素行严谨,那是对宫廷的生活有所非议,可疑。如果是一个哲学家、演说家、诗人,那当然会比统治者享有更高的荣誉!可疑。最后,在战争中获得荣誉的人只会比由于天才而享有声望的人更加危险,必须将他罢官,或者迅即使他离开军队,因为这种人可疑。